离职后暂时搬家到悉尼北边的一个全都是岁月静好的白人住的镇上。澳大利亚的物价近年来出了名的夸张,吃饭贵,一顿川菜外卖,两个人点下来要一百刀;六年前一碗重庆小面十几刀,现在Uber Eats上一份韩国泡菜炒饭都要22刀了,一份重庆干锅55刀,一碗整条鳗鱼盖饭80刀,越“洋气”的东西贵得越离谱,总归是自己做饭省钱些。

一直喜欢做饭。几年前刚从上海疫情监狱逃出来,在家里闲着过了三个月的暑假,从早到晚就做饭。上班后还在和前夫一起住那会儿,工作完哪怕没剩什么时间了,也要捞起袖子在周中和周末大做几顿。搬家后心情更闲适了,虽然工作并没有少到哪去,但我竟然能不消耗什么意志力地每日早起早睡,一天里莫名其妙多了很多时间,就又拿来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买菜做饭。做全球各地菜品的视频我看了十几年得有了,视频看完又读汪曾祺的一些文章,对culinary art的兴趣只增不减。调动自己的感性天赋,做菜、化妆、绘画的视频,游戏直播,甚至是语言学习,好像都这样十几年来看着看着就会了。只要等一天提起劲来实践,失败的次数总归是可控的,成功的标准总是能轻易达到的。所以做饭好啊,只需要满足三个条件,购置锅碗瓢盆这样的硬件、规划肉菜配料、我这份早就打磨好的综合餐厨能力(火候、调味、摆盘云云的),集齐后随便一操作就大功告成,心满意足。

快一个月了,我做了火烧云油焖鸡,茴香根拌的香橙苹果沙拉,从拌肉馅开始做起的意大利红烩肉丸,炸的米纸包虾滑(我猜应该是东南亚风味的fusion...),放到烤箱里模拟干蒸的广东蒸肉饼,一大锅shakshuka或frittata拿来当早餐,葱姜拌的鸡和牛肉,辣味增炒牛肉,孜然葱爆羊肉,牧羊人派,红三剁,柠檬拌鸡,法式炖羊腿,并行其间的是方便快捷的意大利冷盘,比如caprese salad和它们的变体,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鲜pasta,越做越乱,越做越多。

以前没觉得做西餐有这么顺手的。人在国内的时候一旦产生了西餐的cravings,麻烦就一揽子来了,做好饭的三个条件总是缺一两个。要提前做好规划,在淘宝上找个可信的店一口气把所有基础的西餐食材都打包购买,罐头类的找一家,没加购齐整的话还要等补货、不然莫名其妙多付邮费;鲜蔬类的找一家,且还要算好那些新鲜蔬菜空运到达的时间,千万不能在周中尴尬地送达、不然上班取不了快递就会坏掉,周五下班收拾、周六睡个懒觉起来做才刚刚好;有时候我执行得力,好不容易把能凑齐的东西都搜罗来了,懒洋洋地睡醒,发现有样核心调味的香料没搞到位,好,一切努力全都浪费。

有时候就直接盯着手机开始无语。没有远虑也有近忧,在重庆时担心乱买东西被家人批评,在上海时担心被审查违反宿舍规定,在成都时就直接开始和前夫吵架、把所有恨都倒在不幸的他说出的“这些东西没必要”、“搬家离职怎么办”两句话上——这道菜又要用铸铁锅,那道菜又要用带了风扇的烤箱,做甜品还要购置各种买来用一次就再也不会用上的铜的铝的模具——我要怎么规划我有限的工资、我在当地有限的房屋租约和空间、我和前夫有限的同居关系、我和家人间无法弥合的创痕?

我没那么多钱、空间和爱来支撑我将这些破烂扎根留存,我甚至没有信念支撑自己在这个我不能称作家的地方扎根留存,重庆对我来说算什么?上海、成都、悉尼,它们对我来说算什么?我无法爱上这些城市、也无法对太多人提起兴趣。我的执行力很快就在抑郁和愤怒的摇摆中消散了,我最终是被一顿又一顿来自杨浦区和天府新区有限的外卖菜单勉强维持着体征,将近十年也就这样勉强地过去了。

有时候愤怒也能转化为行动力。我都浪费了两三个星期了,什么破西餐我在餐厅里吃不到?于是抱着很重的哀怨,在几个我常驻的大城市里抓瞎地找西餐来吃,和朋友们一起吃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掉书袋,说这个东西意大利语叫啥,正经的做法应该是啥啥啥,说完后全桌鸦雀无声;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吃到让我痛恨的加了奶油的carbonara,我愤怒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跟谁喷。吃到不好吃的东西我会生气很久,我总是赌着一股气说,“没事我回家给我们做正宗的”,然后一想到原材料和厨具采购的事情,又觉得一切都回到原点,绝望、愤怒,其实听我说话的人才不在乎眼前和未来永远不会到来的饭菜是否正宗。

意识流淌到这里,一拍脑门觉得自己傻逼了。我对美食的钻研已经到了这么偏执的地步,靠,我他妈生活的地方叫中国,我吃什么不好我非要吃西餐?然后提着包去云南贵州广西广东福建江西苏州杭州西安陕西河南等地把我能吃进肚子里的全都吃了、学会好多中国地方菜系的方子,回家等着下一次对西餐的cravings降临,repeat。

留洋后打开手机一看觉得什么阻碍都没了,做好一顿饭的三个条件啥都不缺。超市里什么蕃茄膏、番茄罐头永远都不会断货,法餐常用的西芹、洋葱、胡萝卜都被处理成了切两下就能下锅的样子,盒装的各种形态的牛羊鸡鸭鹅鱼肉,软的硬的香的臭的芝士,当然还有摆满一整个货架的水调料、干香料,冷藏室里新鲜的欧芹、鼠尾草、迷迭香、百里香、罗勒、薄荷。再有,租个巴适的airbnb,现成的烤箱、空气炸锅、四火炉灶、洗碗机、stand mixer、food processor,煎炸烘烤炖的锅碗瓢盆都齐活了,小的量勺、筛子也都整齐地放在橱柜里。如今要做一顿西餐实在是太简单,再不像从前那样需要克服千难万险的,我在YouTube上存的十年前的食谱和小红书上西餐厨师发的帖子总算有用处了,们欧洲人天天吃的喝的我两小时内全都能做出来。我也没去过欧洲吃过多么正宗的意大利菜法国菜西班牙菜,就在家里瞎糟蹋别国的饮食文化和历史,一点也不心疼。可是我没得到什么满足。一周三五次在Instagram上秀厨艺,想起来在小红书上发一下合集,好心情和时间却还是像每天早上八点整就着flat white和iQos一起拉出来的屎一样被冲走了。

有天突然意识到我没有办法在澳大利亚做川菜。我没有郫县豆瓣,也没有泡姜泡海椒。哪怕在华人超市能轻轻松松找到,或者我自己努把力我也能做的,可我刚来到这个镇上、羽毛一样在airbnb之间搬来搬去、偶尔仍在怀疑我眼前的生活是幻境、天天莫名其妙焦虑得全身过敏,我还有钱、空间和爱来支撑我养起一罐泡菜坛和豆瓣吗?哪怕我真的养起了它们,它们能符合我对“正宗”的病态追求吗?想到这里又浑身没劲了,一顿好吃的川菜,少了什么都不行的。这道理就像我在上海和在悉尼吃到的川菜都同等难吃一样,家乡和家庭的味道,连我自己都要诚惶诚恐地去对待,没胆子直接将其复刻或替代,很多时候甚至无法鼓起勇气去触摸呢。

才搬家到成都的时候家人开车拉来了一堆我用不上的东西。那会儿是周末,爸妈前后请了一天假,爷爷奶奶跟着来的,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我需要这需要那,觉得我这不够那不够。我每次和家里人见面,手里都留下许多东西,要么是被我马上扔掉的,要么被我放坏了再扔掉的,或者是临到搬家时发现不得不被我扔掉的。那天被装在车上带来的一件大货,是个崭新的泡菜坛子,他们先是从重庆菜市场里寻来的,搬上搬下时那个坛子又摔坏了,家人们又跑到成都的菜市场里重新选了一个。爷爷从家里的泡菜缸里捞了一些泡姜泡海椒,舀了一份老坛子里的卤水,说可以那这些来当新泡菜的引子,还从家里搬来了占了冰箱冷藏室八分之一体积的一罐陈豆瓣,那罐陈豆瓣可能还见证过我大学时在厨房切菜把自己指甲盖切掉的窘迫,当然它也是爷爷奶奶自己做的。妈妈不知道在着急什么,催着我赶紧带她去超市买仔姜和辣椒,我说妈妈现在科技发达了,不用去超市也能买菜的。我从外卖软件上急吼吼地下单了泡菜盐和所需的蔬菜,家里人一顿功夫,就这样留下了一大坛需要我每周多次照应的泡菜,爸爸开着车带一家人去青城山游玩,热闹了几晚上的两个次卧也就空了。

分手搬出成都的出租屋,有时候会在夜里压力倍增。失眠或惊醒,想起来那坛泡菜我从第一天起就没有再照料过,它可能已经和我过去的故事一样臭在那个灶台底下的柜子里了;冰箱里的陈豆瓣我也从来没打开过,它在那个制冷不好、老是结霜的冰箱里,已经被反复冰冻解冻好几千次。也想起来原来顺手从家里的泡菜坛里拿出泡姜泡海椒、从冰箱里挖一铲子豆瓣放在锅里爆香,曾经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将就,将就,将就到和前夫分手后一周因为他心中愧疚才得到一口全新的炒锅,将就到我都已经搬家到地球南边、经过许多次悄悄的掩面哭泣,惊觉自己在流逝的那么多时分里浪费了家人的关爱、错过了原本早该属于我的成人生活。时间,时间,时间把泡菜和豆瓣陈得越来越香,也把疲惫和懒惰的我推得越来越远了。

我竟也是写到这里才意识到,我甚至没有在任何地方做过“正宗”的川菜。

每临我回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我曾经写过的那些做菜很牛逼的亲戚们,就都在厨房里外忙啊,又杀鸡又宰兔还剖鱼,木头桩子做的菜板拿来砍断猪骨头鸭脖子,反面又拿来笃笃笃地切佐料,鲜辣仔姜味的、泡姜泡椒味的、麻辣味的、椒麻味的、火锅味的、鱼香味的,两三个小时摆满两三张桌子。他们每个人做菜都能干,由于他们见不得我犯蠢、我自己也不想在他们面前犯蠢,我没办法参与制作那里边的任何一门菜,我只在饭菜被端上桌时像美食家一样品尝。家人期待地等待我的反馈,可是他们做的菜怎么会难吃呢?家里那些正宗川菜的配料,泡姜泡海椒豆瓣油辣子猪油咸菜,都是爷爷奶奶自己徒手做的,而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秘方是什么。心里泛泛地给那些秘方下着定义,是历史、文化、经验,是爱,是“家”这个意象的沉淀,我感受到了很浓烈的爱,但我从不开口表达、也不询问食谱几何。我只是捧着碗像田里的鹅一样嗯嗯大叫着,嗯,嗯,好吃,嗯——好吃!

家里的配料和锅碗瓢盆,又正宗又齐整,我还是没办法提起心力做川菜,当然是因为我讨厌收到反馈,它们反映着我能力上那些刺眼的瑕疵。你这个做的不好吃,差点盐味,油放少了,这样的话一下子又会伤到我那个脆弱敏感的inner child,忍不住defend自己,忍不住反思原因,紧皱着眉头巴不得时空能逆转、我还能make things right,因为一旦留下一次错误、痕迹就是永久,我却再也没法抹除这个痕迹了。于是开启无休止的难过、暴力地swear off任何类似的操作。我说,我再也不做川菜了。我的“重庆性”,在时间的推移与我软弱的生性双重作用下,在代际间、在地缘间,悄然游离开去。

我没有办法接受和面对失败,我的完美主义和做题心态已经把触手伸到了我生命中为数不多的能给我带来禅意的地方。我能这样果决地总结,是因为前几天正好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小红书的算法最近在给我推“农协煎鸡腿”,需要的硬件、材料都太简单,对做菜能力的要求简直是微乎其微——你只需要把一副鸡腿两面抹好海盐、裹上厨房纸、放到冰箱里脱水两天、到点后放到平底锅里煎熟就完了,这中间你甚至不需要放油或者放更多的调味料,鸡腿皮就是油、前几天抹好的盐就是调味,鸡腿吃到嘴里就是最美的咸鲜的原味,鸡皮焦脆、鸡肉多汁。

我不知道为什么做这样的菜也能出错,可结局就是我没有把鸡腿煎熟,哪怕鸡腿下锅之前我还有模有样地给鸡腿肉开了花刀、把它们片得薄了不少。若是仅负责我一个人的吃食,鸡腿回下锅甚至扔进微波炉里转几分钟也就能吃了;若是负责我和前夫两人的吃食,我对他早就冷淡的感情基础也只会指引我原地臭骂自己或臭骂他一顿、简单崩溃一下,然后再把鸡腿拿去回锅或打热将就吃。

和B在一起之后我很主动地想要击退从前那份将就着浪费时间的心态。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好了决心要抗下很多此前永远不想扛起的责任,打扫、收拾、照料、关爱,“在线”,be there,我给出了在以往的亲密关系和亲情中我以为我永远都给不出的爱,我想成为一个caretaker,一个homemaker,成熟自洽,不自私、爱自己、还能够爱他人。我怎么可以给他吃没有熟的鸡腿呢?我怎么能fuck up这么简单的recipe呢?我想起来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在threads上写,我说“原来我一直都不敢触碰他”。

就像做川菜一样,我对为他做饭这件事诚惶诚恐的原因也有了解释。我很爱他,我不想将就,我更不想浪费时间。认识他的六年里的前两年我想终结自己的生命、他隔着聊天框把我拉了回来,随后的四年我因为网络连接和情感闭塞云云的问题时常从他的世界里突然消失,在我和他即将在一起的上一个季度,我甚至还在以好友的身份给他当僚机、帮他解析彼时让他动心的女生的动态,在我即将要飞向香港见他的前夕,我竟然因为被工作磨灭心气差点撤销这趟旅程。那些被我埋藏了无数个日夜的喜爱、被我忽视了太多次的机遇,明明早些和他相遇是多么简单。

我不知道要怎么为我过去失去的这么多时间和机会道歉,更不知道要怎么将它们挽回。现在这份无法被我说明的痛苦每日都被我揣在心里,上海封城、硕士研究的不顺、像地震一样要把我吞噬的工作、让我时常崩溃的爱情和亲情,加以每次他对那位女生的提及、她在他心里抹不去的重量,这些碎片就像是厨房岛台上散落的碎米和面粉,我擦啊擦啊,怎么都擦不干净。它们只是一片又一片地,每天都在桌面上多出现一点、再多出现一点,我只能用我悄悄掉落的眼泪把它们集成团,扫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藏好,却总是没办法让它们消失。

那晚他生气,我伤心,我把我的脸印在他的胸肌上紧紧抱着他流眼泪。我说我再也不做饭了。他冷静地坐在我面前帮我复盘了失败的原因、总结了我从此事中应该学到的教训,说你看,you live and you learn,不用情绪化。

我很想跟他大吵一架。我混沌的脑子跟我说着那天我要忧虑的事情其实很多,除了日常原本就让我焦虑不堪的家务(当然是全方位的家庭主妇工作,洗衣做饭扫地洗碗日常清洁云云)和工作之外,我要办理签证、本地手机号和银行账户,我要整理包裹、收拾行李、搜罗下一间airbnb我们应当搬去哪。I can't be everything。我想躺在地上质问自己,触碰就意味着毁灭吗?触碰就意味着毁灭吗?触碰就意味着毁灭吗?我嘴里说出的却还是只有那句话,我再也不做饭了。流泪,流泪,可是没有人帮我回答我的问题啊,触碰就意味着毁灭吗?

我一直承受持续漂浮却无法沉淀的隐痛。就像云吞面汤少了大地鱼粉、肉燕里不加红醋、蒜泥白肉没用二刀肉,在故乡不爱家、在班级不爱校,我拒绝身份的领取和认同,以此换取暴殄天物的自由。我竟也以此斩断了在任何实地生出的根系,在重庆想吃西餐、在悉尼想做川菜,从离我遥不可及的文化中攫取我因投射而产生的欲望,还享受低效、通过故意走远路烂路来温和地浪费时间。还缺乏直面失败的勇气、偏执地要把事情做得正宗,我只能将目之所及的苟且整合起来,审慎地保持着那份安全的距离,将就、将就,错过,再错过。因为错过不是触碰,不触碰就没有毁灭一说了,就这样一直错过就好了。

可是过了几天我还是回到了厨房。Uber Eats上订购超市的外卖,有次被搞了个大乌龙,下单的是羊排架子,送来的是一整条连皮带骨的羊腿。不想让羊腿过期,又正好因为冰箱里有整套配料、自己有整个下午的时间,什么都齐了,也再没不行动的理由了。如果是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他们会怎么剖开这条羊腿?如果他们看到我拿着刀愚蠢地想要把润滑的羊皮切开、结果却差点一刀捅死自己时,他们是不是又会一把夺走我的刀,而我是不是又会缩到厨房外的安全世界里,再也不触碰那条羊腿了呢?

尽管我仍怯懦,我那会儿咬牙切齿想要的却是要珍爱当下,be there,真的就是这么简单。我不想让我与他的原本就被浪费过生活成为更重大的遗憾,而从更自私的视角来看,我不想浪费我自己生命时钟读写过的每一秒。天要黑了,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又重新变成粉红重叠着粉蓝的暧昧颜色,海湾里停泊的小船愈发多起来,工地的噪声消了,葵花鹦鹉会重新飞到我们的阳台上敲玻璃、观赏我,我想到他,他即将要带着他疲惫却清香的身体回家了,我要去触碰,去触碰,哪怕有一天再确定的事物也终将烟消云散。

我听了一下午的歌,屏气凝神地把羊腿拆解了,切成漂亮的大块,按照法国的什么个菜谱炖了两个小时。毫无差错,我就这样回到厨房隔岸观火地做法餐。脑子里想到曾经背诵过的《庖丁解牛》,在我用刀尖划开筋膜、挑断脚筋的时候,“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 !”

我在重庆、上海、成都尝过不同味道的苦痛,不过我在雪梨市里新染上的哀愁,它就这样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