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很典地爱上了那样的人,摇滚的电影的摄影的户外的眼镜的代码的。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偏偏有这么一大搓人可以tick all of the boxes,并且我keep falling into them。

真的还没玩够吗?这种不知道是游戏还是实验的乱麻。我不停从因特网角落捞取他们的留影,它们经过我心中有意无意的加工,那么迅速地被拼凑成了一个理想的爱人的模样。雾气缭绕的视觉中他高大、沉闷,他牵着我带着我去这去那,我们步频错位,却和谐地走着。房间里他闭着嘴做他的事情,我闭着嘴做我的,并流泪。黑夜里我们安静地做爱,抽烟,我看着电影靠在他肩上痛哭,我在昏黄的灯光下听着老老的音乐,可能是黑胶,可能是漂亮的二手音响,我手指绞绕着,编织他的头发。阳光下我们在雪山脚的溪谷间朝天哈出一口大气,在世界与世界的边界牵手,我们掏出自己的眼睛,是哈苏,是胶片,我们记录,我们亲吻,我们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和那些只爱自己的男的一样,我想像出的这样的恋人只是一个放大版的自己。不过在如今这种闭上眼连生日愿望都许不出来,只是反射性地感受到“我闭眼了,我是不是又该流泪了”的时刻,我或许更应该感到庆幸。至少,我还能从心里落灰的角落搜寻出一个具体的人,然后调动我扑闪扑闪的眼睛,我嘀溜嘀溜的大脑,去得到我想要的交流,或者只是单方面地被看到,好让我那份快被抽吸成真空的爱得到一点点喘息。

爱这种构念真的特别好笑。它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发现,因为所有被发现的东西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它们都会被条条框框规训,它们都会被形形色色的坏人争抢,随后它们和俗世建立起来了无法剥离的联系,它们有了气味、有了价值、有了混乱的参照系。我的爱就是这样,被嗅闻、被衡量、被审判。我的爱就是这样变得酸臭、廉价、错误。如果我的爱是具有神性的就好了,这样它只会被珍惜、被享受、被绞尽脑汁地获取和分析,就像文学和彩虹一样。

今天又周五了。悲怆的年会结束后我丧了魂一样回到工位,打开公司配的16年的MacBook,熟练地打开他的博客开始扒阅。其实入职时拿到那本MacBook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它上面的浃浃不知道是来自哪位幸运或不幸的员工。我掏出手里的酒精棉片擦了又擦,才勉强把遗留的晦气祛除,方便我在未知的人生中留下新的浃浃和晦气。MacBook这种“生产力工具”对人的异化,就像是下班前我写这篇文章时用的是cmd,而回家再续写这篇文章时用了ctrl,我的文字无意识地变得混乱。读他的博客,也总觉得他心中的闪耀在消失,从意气风发本科毕业转正到异地恋分手,文字里透露出了非常隐忍但又非常痛的痛,我坐在老板对面疲惫地盈着泪。不过再说这些也只是重复的饱和的质性数据了,谁不是这样的?谁都是这样的。

在难得人烟稀少的工位上妄图要把这篇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情感文字写完,其实也只是因为隔着几排桌子的他还坐在自己位置上不知道在看网络上哪个兔子洞里的信息。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做同样蠢事的attention whore,就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把我对联结的渴望也顺势塞进兔子洞里,if only,if only。

就这样我的爱变得暴力了。再没有什么天长地久和守候,只有当下的、永恒的、失败的占有。

我最爱的陈杰老师又分享了他参与的新一期《沙仑的玫瑰》的播客。文字间他总是喜盈盈地分享他的工作、那些我不再触手可及的文学和影像、那些我不再能轻易悟得的意象。我又哭了。我当然又哭了——在这样的大小世界里,如果有人还能跟我在一个兔子洞中,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