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加了会儿班,跟老板们沟通评审会上莫名其妙被一群懂哥懂姐擅自修改大变样的简单需求。六点半刚一过妈就打电话来,那会儿忙着讲清楚需求就没接上,随后下班路上和她吹了一路,说了最近工作压力大得月经失调皮肤干涩额头爆痘等对健康强壮的我来说非常罕见的问题,又讲了些可能在她眼中不切实际、但实话说谁也没资格评价的我的职业规划。

妈说你先别急着自己单干,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述她自己那一套生活观察。她最近腰椎间盘突出,请了家政来家里做清洁,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孃孃,没想到是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妹妹。妈妈说哎哟,这么小个妹妹这么能吃苦,做清洁做得有劲儿又干净!但妈妈讲到这儿语气透出了心疼,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我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她说她完全找不到工作。她原来是学护士的,结果实在找不到工作了就来做保洁。我又问她能赚多少,她说一个月从头到尾不休息每天干满八小时,能赚七八千。我又问她这么苦的活你怎么坚持啊,她说没事可以坚持。”

“最后我还是把她微信加上了,本来不允许加微信的噻。因为这真的是我女儿这个年纪的娃儿啊!我想着可以给她介绍点护士工作,我问她有没有工作经验,她说没有啊,一毕业就没找到工作,没法有工作经验。”

我妈也是读的护士学校,那会儿读完护士就包分配,他们这样的工作彼时还是人们趋之若鹜的“铁饭碗”。妈因为对自己严苛、做事认真能干,还没二十岁就当上了护士长,带全家过上了小资生活。我从小打的针都是她扎的,一次也没给我扎肿过。也许我不怕痛也是因为妈妈,一想到扎针就想到妈妈,所以到现在也没被什么大伤小病痛哭过。

不过妈也因为太专注工作,以为自己能力强、和院长的上下级关系友好稳定,就没有去点自己情商的技能点。

有一天她敬爱的院长走在路上被小混混捅死了。妈失去了她的靠山,也逐渐在医院的办公室政治中迷失了方向。妈还因为说话口无遮拦(具体例子就是我妈会在成都最安静的公交车上大声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成都人所有成都人都太假了”),无意得罪了许多上下平级,所以我初中还没读完呢,她就被贬谪了。

不过妈人很善良,没在工作上掌握生杀大权,但在自己亲密的朋友圈子里总是被爱着,因为她和我一样很用力地爱着身边人,很用力地散发她能散发的善良,所以也结实了许多珍贵的人儿。

比如妈妈年轻的时候在医院认识的一个专业知识稀烂,但特会混人际关系的叔叔,现在当上了她就职这家医院的院长,之前随口说说要给她涨薪,没想到说涨就涨。

最搞笑的一件事是我妈之前被借调到医保办去做文职,那会儿管理她的处长也是个大坏蛋,大贪官,做事特别脏,做人也烂,经常有事没事就找我妈麻烦。我大四上的时候他听说我申上了藤校,还把我妈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说“你没铁桶就别做铁匠”。后来我妈委屈得给一朋友诉苦,才晓得那朋友有一个朋友是这处长的直接上级,一个电话过去,第二天处长又把我妈叫到办公室,说“哎呀,你以后想做啥就做啥哈”。这还没完,故事的高潮是这个人作恶多端还真的被“落马”了,那会儿我妈举着手机抖音里这人落马的通报新闻给我看了七八遍,我妈脸都笑烂了。

不知道这其中的哪个人儿能帮到这个妹妹了。